他很小心。 毕竟刚才八齐泼在树上的油,虽然现在已经凝固——真是浪费,为了融化它们,他可是花了不少时间——要是灯笼倒过去,还是能燃起一把火。 那些“人” 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,一动不动地盯着惊蛰。 呆在这里不是一个好主意,惊蛰的手脚已经冻得发僵,不过,他在呆坐了片刻后,开始重新绕着这树桩看。 他在想一件事。 陈明德弄死这棵树,与他有关吗? 他记得那年,陈明德重病,昏迷后,这些小内侍又不知道他的钱财在何处,别说买药,就算多花点钱去给他弄吃的也没法,惊蛰那会不得不就地取材,有什么用什么,所以才会给陈明德熬柿子汤。 可后来,陈明德醒了,让他不要再做柿子汤后,惊蛰就转用了别的,也是在管事太监的身体好转了后,难得结果的柿子树就逐渐枯死了。 惊蛰的心里,不期然闪过许多的零碎的片段。 ——“宫里不采买这个,根本不做。” ——“没有,别问。 钱钦当初之所以死,和这柿子汤,怕是有关系。” 这是明雨去了御膳房后,说过的话。 ——“往后,不要再做柿子汤。” 这是年少时,陈明德醒来后说的第一件事。 ——“决不可再说出这样的话!” 这是惊蛰在钱钦事件后问及个中因果,却被陈明德告诫的话。 一瞬间,那些本该消失在过往的记忆,好像又一桩桩一件件浮现回来。 惊蛰的心里,有一个极其古怪的猜想。 太后手里握着的秘密,不会就跟这个有关吧? “嘎吱——” 一道几不可察的枯枝破裂声,让惊蛰猛地抬起头,提着灯笼照向远处的黑暗。 有人在靠近这里,而且人数还不少。 是活人。 不是如惊蛰身边这些冰冷的“人” 。 终于,终于,他们走到了火光能够照亮的地方,于是,惊蛰也看到了他们的模样。 为首的人,是穿着大氅的德妃,她的头顶有人给她撑着一把伞,娇嫩的小脸带着一丝不耐烦。 她的身后跟着数十个侍卫,全都带着刀,惊蛰很敏锐地觉察到,这些人看起来,和他在侍卫处看到的那些人有所不同。 惊蛰提着灯笼站起来,感觉到德妃的视线,正在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扫过他,像是不耐烦,又仿佛是某种异样,像是觉得,为什么会是如惊蛰这样…… 卑贱的人。 惊蛰听到恼火的声音,从德妃那张漂亮的嘴唇里吐出来:“姨母不会真的和本宫开玩笑吧?她让本宫来这么肮脏的地方,见这么肮脏的人,这其中,最不可理喻的,就是你……” 再一次的,德妃用那种令人不快的视线打量着惊蛰,就好像他是什么脏东西。 守在惊蛰身后的大宫女厉声说道:“见到德妃,还不跪下?你是哪个宫里的太监,如此不知礼数!” 惊蛰提着灯笼,慢吞吞地跪了下来。 还没说明自己的身份,身边那些个“人” ,也齐刷刷地跟着他跪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