闹钟没头没脑的乱叫,小手往声音的源头胡乱的拍打,一下打在油漆斑驳的铁质床头上。 蜷在被窝里的人挪了挪身体,手又拍在海风浸润的床头柜上。 指头继续向前迁徙,摸到闹钟的边缘。 抬起,落下。 刺耳的铃声戛然而止。 手沿着柜子的形状描摹,又摸到一个脏兮兮的玻璃瓶,轻轻拨开软木瓶塞,瓶子被带进被子里,再出来的时候里面深褐色的液体已消失无踪。 流落在被窝外的一丝金色头发渐渐变成棕色。 玻璃瓶被遗弃在柜子上,小手沿着粗糙的墙壁摸到顶灯的开关。 电流穿过灯丝,房间亮了起来。 厚重的被子被掀翻,穿着苏格兰格子纹袜子的脚不由分说钻进床边的拖鞋里,袜子的后跟远远偏离原本的位置,它的主人应该整晚都与它缠绵在一起。 拖鞋踢踏着走到另一扇窗户前,这道窗户可以看到山坡下的村庄。 厚厚的积雪铺满山坡,在冬季的清晨的微光下反射出银白的光,一条从村庄开辟上来的小路黑漆漆的,像是日本艺妓雪白的妆容上落下的泪痕。 窗前的书桌上摆了本摊开书页倒扣在桌面的封皮残破的《圣经》。 食指刮过《圣经》的书脊,落在书边一只黑色的皮手套上。 右手拾起只有无名指和小指的手套,在空气中把褶皱掸平。 缺了无名指的左手伸进手套中,软塌塌的手套瞬间被填满,连同本该空虚的无名指。 右手熟捻的扣起手腕上的搭扣,铁扣相顾刮蹭着,发出冰凉透骨的声音。 房门‘砰砰’被敲了两下,敲门的手便毫无顾忌的推开了门,“乔治娅,你还有多久?” 叶塞尼娅双手交叉靠在门边,黑色的头纱只在额头出露出一截纯白,脖子被雪色的衣领裹得严严实实,余下的玄色裙摆几乎跟阴沉的走廊融为一体,身前的纯银十字架在胸前左右摇晃着,像是所有事情都值得其审判一番。 “就来。” 乔治娅将棕色的头发裹进白色的头纱里,利落的在亚麻长衬衫裙外套上同叶塞尼娅同样款式的白色外裙。 将袖口处的扣子一一扣上,一丝不同于古板衣着的绿色被藏在手腕处。 得到回答的叶塞尼娅又匆匆从门边滑了出去,冷风从她没带上的门中蹿进来,在房间里左顾右盼,担负起她巡视的职责。 完成陪睡使命的苏格兰格纹袜子被丢在床单上,乔治娅拿起简陋的床尾凳上的黑色粗羊毛过膝袜,从开口出往下卷成便于穿戴的一团。 她一脚踏在凳子上,须臾间被冻红的脚趾如饥似渴的伸进袜子里,褶皱堆满脚踝。 她从最下端的褶皱慢慢向上梳理,直至黑色的袜子一丝不苟的将腿整个包裹住,像是伺机而动的黑色毒蛇。 她拎起凳子上最后的皮质配件,纤细的皮带紧紧环在大腿根上,挤出一丝盈柔的皮肉。 她捻起皮带垂下来的两个固定夹,一前一后扣在卷边的袜口上。 利落的毛呢外裙随着她站直的身躯庄重的垂落下来,她将脚塞进床尾的皮靴里,像是给吐信的毒蛇带上一副枷锁。 乔治娅穿戴整齐又回到窗边,将桌上的《圣经》翻过来,展开的书籍停留在最后阅读过的地方,‘因为我们没有带什么到世上来,也什么也不能带去。 只要有衣有食,就当知足。 ‘ 她将圣经捧在身前,谦恭的下了楼。 乔治在他的单人床上辗转发侧没睡踏实,睡意像是海浪,扑过来又退回去。 珍珠般的雨点打在他脸上,透蓝的浪潮里蕴藏着肥美的鱼群,海浪将他整个吞没,他站在海波之中,浪卷的中空一点点闭合,窒息感迎面袭来。